舌尖上的童年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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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5-03-30 19:35:36
小时候我们家里孩子多,日子过得紧紧巴巴,孩子们自然是没有零食吃的。但是,我总能找到属于自己的美味。
春天到了,机井旁、垄头边、沟渠里,有一种被我们叫做“猫棱”的草,抽出的嫩苞带着甜味。常跟姐姐们出去给猪
挑菜,把野菜挑满篮子的时候,我就学着姐姐们的样子,抽出一个猫棱草嫩心放进嘴使劲咂,一股甜滋滋的味道直冲舌尖,回家时还不忘抽一大把留着路上嚼甜味。
农历三月三前后,庭前院外的榆树便缀了满枝条的榆钱儿,黄灿灿的。记得当时我们住的院子挨着南墙根就有一棵榆树,树干碗口粗细,树冠不算太高,也就 10 多年树龄的样子,但每年结的榆钱不少,甚至比老榆树还要早那么三两天。我那时候也就八九岁吧,榆钱儿还很小的时候,就开始虎视眈眈地在树下盯着,时不时抱住树干往上爬。等到榆钱密密匝匝布满枝条时,我真就能爬墙头那么高了,一伸手,就能撸一大把,还能拽住枝条,来回顿几下,枝子就折了,落到地上,地上同样有眼巴巴等着的小孩们,小手哄抢着,一把把的把榆钱儿往嘴里塞。我总是免不了挨妈的打,妈说,这棵树还没成才,太细,禁不住人爬,裤子膝盖爬破了,要上补丁的。我不以为然,吃上了榆钱,还管什么裤子带不带补丁呢?临下树,把所有能装东西的兜儿都塞满榆钱儿。出溜下来,把榆钱挨着分给那帮比我小的孩子们,虽然气喘吁吁的,但听着他们拉着我的衣服兜儿“环姐环姐'的叫着,感觉自己本事很大一样。
榆钱落了不久,洋槐花开了,村子整日弥漫着一股淡淡槐花香。槐树太高,我是爬不上去的。央求三爷给做了一个钩子,绑在长竹竿上,看准一个花多的枝儿,连枝子一块扭下来。不多会,地上就落了一大抱槐花了。我记得开始吃像很不斯文,撸一把直接揉嘴里嚼。咽下几口后,看见邻居小辉一个个拨开槐花的芯,小心放进嘴里,说,只有那个芯才是甜的,蜜蜂就是这么采蜜的。听了,极为羡慕。也学她的样子,拨开槐花,取出带着花蕊的芯,轻轻放在舌尖上舔一下,果然甜啊。可我这个又馋又急的性子,这个吃法简直难度太大了,没拨上三五个,又开始一把把往嘴里塞。
放暑假了,疯玩的日子也到了。和伙伴会双几乎每天往地里跑,有时拿个罐头瓶,有时捧个搪瓷缸子。那时候地里还没见过谁家用除草剂,各种野草野菜野果种类繁多。玉米地里,垄头边上,都生长着一种“甜甜儿”果。成熟之后由绿转红,再变成紫黑色,酸甜可口。我和会双,往往是看见了一棵,两个人蹲在秧子前,两手并用,一边摘一边吃,不大会儿,手黑了,舌头、牙、嘴角也全变黑了。这棵摘没了,再换一棵,吃的酸倒了牙为止。抹抹嘴巴,互相取笑脸上的黑道子。笑够了,接着找结满果的甜甜秧,把带去的塑料袋罐头瓶装满,给妹妹们带回家来。前些日子,我百度了一下,这种甜甜果,学名叫龙葵草。
秋天到了,各种庄稼即将收割,我最爱跟着父母去割高粱。高粱地里有一种高粱杆,含很多水分,甜度和卖的南方甘蔗差不多。父母在后边割,我就钻到前面高粱地里,挨着叶子辨别,看见一根甜的,撸下叶子做上记号。分辨甜杆的区别就在叶脉上,甜高粱叶子中间那道叶脉是青色的,不甜的那道叶脉是白色。回家,乐颠颠抱回一大抱甜杆,嚼上好几天。
冬天最爱的零食就是白薯干了。 那年月,家家都栽上一亩半亩的白薯,挖个地窖储存起来留着冬天吃。妈妈总是把皮破损的和镐伤的挑出来,洗净。一锅锅的焖熟,晾凉切成片,晾晒在粘高粱秸儿穿成的帘子上,不几天就晒去水分,成了白薯干。装在布袋子里,放在幔子(靠墙一侧,房檩上栓绳子架起几块木板)上。想吃了,就踮着脚儿掏一把,装兜里。在外面玩着玩着,拿出一个用力咬一口,在塞回兜里,一把白薯干就能吃上半天,吃的腮帮子疼还乐此不疲。有时候妈妈也会在熬粥的锅上,蒸上一些。蒸过之后的白薯干,绵软香甜,我们几个孩子通常都是抢没了白薯干,面前的高粱米粥还没动一口。
童年的印象里最深刻的一种美食就是妈妈做的豆面菜。开春粮食不多了,上顿玉米饼子下顿高粱米粥。一大缸新酱还没有发酵过来,卤虾油咸菜条成了下饭最主要的小菜。从孩子们撅起的嘴,妈知道,该给孩子们换换口味了。妈先炒熟了黄豆,黄豆太少,不值得去加工厂开机器粉碎,就拿去村头石碾上砸成碎面,回家洗净了萝卜擦成条,焯水晾干,有时候也捞棵酸菜切成丝和萝卜条掺杂在一起,把豆面和少量盐面洒在萝卜条和酸菜丝上,搅拌均匀,铺好竹屉隔布,铺上搅拌好的菜,上锅蒸,锅底下熬着玉米渣子或是高粱米这种费火候的粥。热气腾腾中,揭开锅,满屋子的豆香味。豆面菜端出来,稍凉,我们姐几个围上去直接往碗里收。时间不长,我已经把满满一碗扒拉进肚子里,往往是吃了两三碗再不用吃粥就饱了。
我的童年,物质生活的确很匮乏,可舌尖上的童年,又是这么的丰盈。每次回忆起来,心里还是甜甜的。